国产自拍 冲破流动的家庭里人人齐在漂浮丨专访《东谈主海同游》导演蔡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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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洹/图）

“慢火煲靓汤”

谈好的投资飞走了，该来的台风久等不来，女主角吃荔枝吃到爆痘，制片东谈主的背包被山公偷走……2024年8月27日，在历经18个电影节的展映之后，《东谈主海同游》终于在寰宇艺联专线公映。从导演蔡杰和制片东谈主莫津津的边幅看来，影片拍摄的经由比电影自己愈加戏剧化。

台风中悠扬的荔枝树、街灯下五羊新城的老屋子、大雨中香港油麻地的果栏，这些充满岭南风情的镜头齐是粤港地区熟谙的生存画面，而粤语对白和粤语歌曲《世界真渺小》更是让老广们备感亲切。影片上映后激发了媒体和不雅众对粤语电影的宥恕和商榷，对此制片东谈主莫津津暗示：“但愿以后人人聊起粤语电影的时候，不是只想起香港电影，可能还有广东电影。”

尽管蔡杰是一位新导演，但他在氛围的营造和心绪的把捏上却不凄婉，使得整部片看起来更像一篇散文而不是一部演义。加上有监制关锦鹏、艺术指点潘燚森、配乐雷光夏、影相指点（广州部分）黄成就等内地和港台地区多位盛名电影东谈主的加持，确保了影片在声光影方面的审好意思在线。

1988年，蔡突降生于潮州市龙湖镇，跟许多成长于广东的80后雷同，他从小看香港电影、听香港流行音乐长大。成为导演之前他作念过记者，目下广州大学任教，负责记录片创作、影视作品分析等课程。

《东谈主海同游》是蔡杰的第一部长片。在此之前，他和编剧王寅、女主角林冬萍相助拍摄了粤语剧情短片《归省》，在2014年获取第11届中国零丁影像展最好短片奖。2017年，他们决定一齐开启一部粤语长片，然而总共这个词制作周期却远远超出他们的意象。

仅前期的脚本调研和创作，就花了一两年时间。寻求投资的经由亦然一波又起。由于在香港拍摄的资本预算太高，有投资东谈主向导演提议外景戏在香港拍摄，茶馆内部的戏在广州拍就好，这么可以粗略资本。着力被蔡杰决然阻隔了，他不但对峙要到香港实地拍摄，以致还想要找到铺有花砖的老唐楼。制片东谈主莫津津说蔡杰天然平时很和气很好语言，“但是他很明确我方要什么，况兼不会核定铩羽。亦然因为他这种绝不让步，终末才能把事情作念成。”

2020年元旦，好阻滞易跟投资公司谈妥了，准备过完年签约。然而出乎意象的新冠疫情打乱了他们的节拍，原先谈好的投资险些齐撤了，重新找投资也变得愈加贫瘠。对他们来说最大的清贫即是香港封关了，原先准备把广州的剧组带到香港拍摄的筹谋变得不行行。剧组没法一下子苦求到总共东谈主的职责签证，也承担不起那么多东谈主两地往返的阻滞生存资本。

2021年10月，《东谈主海同游》在香港大埔区拍摄时间，制片东谈主莫津津的背包被山公偷走并拖进丛林里，内部有她的港澳通行证及有用签证，一个小时后才找到（受访者提供/图）

比及2021年7月底，广州部分照旧完成拍摄，但是香港还莫得全面解封，蔡杰决定只带5名主创东谈主员去香港，以另设一个技俩组的方式去完成拍摄。在香港的阻滞期长达一个月，为了不粉碎时间，蔡杰以致充任起临时影相师，在旅店里拍下了其后诈欺到影片里的维港的空镜头。

除了地利东谈主和，拍戏还要看天时。台风是《东谈主海同游》里相比热切的镜头，往年八九月是香港台风的高发期，而偏巧在他们拍摄时间一个台风齐莫得。直到10月8日，终于等来了2021年第17号台风，刚好是以香港地名定名的“狮子山”，风很大雨很小。不久后另一个台风雨很大风很小，刚好霸道了剧组所要拍摄的素材。监制关锦鹏打电话跟莫津津说：“老天齐让你要风有风，要雨有雨了。”莫津津也神往：“电影之神好像有在留恋咱们。”

从运行创作到矜重上映，《东谈主海同游》资历了整整七年，用蔡杰的话来说，这是一部“全手职责坊模式”的电影，每一个镜头齐致力精细。电影运行的长镜头，拍摄光影斑驳的荔枝林下的一次家庭约会，林冬萍饰演的麦婉婷在荔枝树下逐渐地剥荔枝，前前后后拍了四天时间。而之前影相师黄成就花了近两个月时间在广州驾御寻找荔枝林，以致跟导演探讨要拍的荔枝是桂味如故糯米糍？“我就跟他讲我要拍桂味，因为桂味表皮毛糙，荔枝的质感会更好一些。”一运行剧组包下了一派荔枝林，人人还在为达成荔枝目田而昂然，然而过了两天就没东谈主吃了，“到第三天我发现女主角爆痘了！吃太多荔枝上火了。”蔡杰收起笑貌谨慎地补充说。

公映前影片入围了第28届釜山国外电影节主竞赛新波浪单位，第53届鹿特丹国外电影节“光明将来”单位、第48届香港国外电影节“火鸟大奖”少壮竞赛、第七届平遥国外电影展“藏龙”单位等热切节展，辘集了很可以的口碑。不外对于票房，蔡杰并莫得明确的期待，“我在作念这部片的每一步齐不会期待怎样样，即是把那一步最想作念的事情作念好就可以了。”

团队用一句粤语俗话来刻画《东谈主海同游》的拍摄经由——慢火煲靓汤。蔡杰发挥谈：“南边东谈主作念事情即是要逐渐来，细节齐要放胆得越过好。我认为这是挺专诚想的一个刻画。”

《归省》剧照国产自拍

呈现广府东谈主最日常的生存

南边东谈主物周刊：你的母语并不是粤语，目下的粤语电影阛阓也不是很好，为什么给与在这个时候去拍一部粤语电影？

蔡杰：我是潮州东谈主，18岁以前齐是说潮州话。18岁运行来广州上大学，到目下广州也变成了我方的第二老家。其实莫得说一定要给与粤语去拍影片，但是我的创作灵感的原能源如故在岭南，在广东。拍粤语片是一个逐渐适合天然的经由，我的第一个短片《归省》，亦然一个粤语的剧情短片。

说到语言，以后在潮汕拍片可能会说潮汕话。拍第一部的时候有点近乡情怯，让我运行去拍潮汕话反倒会有极少距离感，阻滞易把捏。拍一个粤语短片刚刚好，因为我从小受香港电影影响。那时大无数广东的小孩家里齐能收看香港无线电视台（TVB），会看好多香港电影，听好多香港的流行音乐，粤语是咱们的一种肌肉追到。天然我粤语讲得不是稀奇隧谈，但这是我方文化辘集的一部分，是以我就风气用粤语来抒发。

南边东谈主物周刊：《东谈主海同游》当中有好多越过昭着的岭南元素，比如说荔枝、台风、煲汤，以致粤语歌谣《世界真渺小》等等。你想通过这些元素去抒发什么？

蔡杰：其时只是有个很细主张倡导，即是咱们不想拍成广府的文化宣传片。咱们想要回到最日常的生存，需要找一些元素去免强一个生存在广府（的平素东谈主）的日常。这个理念是一以贯之的。

南边东谈主物周刊：这跟你之前对岭南电影的研究谈论系吗？

蔡杰：其实是相背的。因为拍这部电影的经由中想补课，其时在读博士的我才写出了《中国电影中的岭南联想》。我梳理了1978年以来以岭南为配景的内地电影。这些电影是用什么方式去呈现一个怎样样的岭南？如实是因为它的真谛真谛就在这内部，它的行动行径、它的气味即是有一个南边的底色。这些电影有一些共同的行动，有一些元素给与的偏好，我亦然在这个范围内去拍摄。

南边东谈主物周刊：所谓“共同的底色”，是否有一种岭南文化的精神内核之类的东西？

蔡杰：我一直齐认为岭南，尤其广东是一个市民文化、贩子文化稀奇闹热的场合，包括日常生存的气味，可能在于吃什么，或玩什么。于咱们而言吃是热切的，但不会太真贵太多方式感的东西，也莫得太多的想辨性。朔方的电影会有一些对于环境、对于东谈主类，或对于生存的哲想，有很历害的想辨性，它要去抒发，会有好多方式感的抒发。而在南边，它就逐渐地涣散，然后变成日常的一些元素。

南边东谈主物周刊：吃如实很热切，尤其是对于广东东谈主来说。像《东谈主海同游》内部有荔枝、姆妈煲的汤、海鲜面、牛肉窝蛋饭等等。对于广东东谈主来说，好像“吃”照旧包含了好多东西在内部了。

蔡杰：对对对，如实是这方式，天然是吃，但是有好多的故事，有好多的意味。

我举个例子，2014年拍《归省》，第一场戏亦然吃，讲的是一个嫁到日本的女孩孕珠之后回到广州探亲的故事。其中有个一两分钟长的镜头，姆妈一直在教她怎样煲姜醋（广府地区常见的产妇月子菜）。但是脚本一运行写的不是煲姜醋，而是姆妈在试探着问她说你回日本谁帮你坐月子？你的日本婆婆会帮你吗？日本有坐月子这回事吗？但是比及真确拍摄的时候，我认为煲姜醋就阔绰确认这一切事情了，姆妈在教她的时候照旧录用了好多。

我信服不雅众的不雅影能力

南边东谈主物周刊：对于导演来说，最热切的职责不单是是拍摄。

蔡杰：到终末你会发现每一个方式最热切齐是东谈主跟东谈主的交情。电影不像其他艺术创作，它不像写演义或者画画，它不是单打独斗的行动。跟东谈主打交谈即是要找到志趣相投的、概况一齐商榷交流的气场，人人一齐磨合、交流、调度。我认为导演最热切的事情即是作念判断，导演要把整部电影（参与者）的意识给长入起来。

南边东谈主物周刊：林冬萍饰演的女主角麦婉婷有很典型的岭南女性的形象气质。

蔡杰：林冬萍塑造的麦婉婷总共的信息齐是藏起来的，莫得稀奇外放的、让不雅众一下子就概况辨别她面主张表情，但是不代表她莫得。这即是我联想当中的岭南的形象，她是个被迫的东谈主。电影东谈主物很少有被迫的，因为被迫的东谈主不讨喜，莫得不雅众会很快心爱上一个被迫的扮装。但是生存当中其实有越过多被迫的东谈主物，包括我我方。

南边东谈主物周刊：可能不单是麦婉婷一个，整部影片的东谈主物特性齐偏向于内敛、温和、敏锐，而且险些总共的东谈主物齐莫得正面的冲突，你是怎样样构想东谈主物的特性和关连的？

蔡杰：可能跟我的喜好谈论系。每个东谈主物齐有强冲突的一些动机，或是一些剧作的元素，但是终末我齐尽量地想把它荫藏起来。因为在我看来冲突只是浮上来的冰山一块，不雅众可以显然地看到，看到了冲突之后可以明晰地去判断说这东谈主物关连是什么方式。我更有趣的是它荫藏在冰山下面的比例更大的，东谈主跟东谈主关连的复杂性和轻微的激情活动。

我但愿电影一运行带来的嗅觉是拖泥带水的，但是逐渐地（不雅众）证据生存劝诫去捕捉细节来免强（更多的信息），可以获取一些心绪的体验和想考。

南边东谈主物周刊：这么的话情节就会显得庸俗，需要靠更多的东谈主物的内心戏、更多的空镜头去推崇心绪，这对不雅众的不雅影条件很高。

蔡杰：对。它是一个没法既要又要的东西。每一个扮装是不是细致到要有一个属主张年表？她的童年读什么小学？大学什么专科？她有若干个恋东谈主？她的爸爸什么时候离开她？这个地域每一年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以致虚拟好多扮装故事，包括姆妈、爸爸和哥哥，其实也可以有越过多的想法。

不外我会信服，（这部电影的）不雅众不是为了减弱而去刷短视频、但愿快速获取直白信息的那一批不雅众。而且之前在电影节时间发现好多不雅众想考得比我想的还要仔细，他们是有解读能力的。我一运行就信服这部电影的接洽受众是概况参与进来的。

南边是流动的水文化，人人齐在漂浮

南边东谈主物周刊：影片的配景是中国对外绽开之后，好多港商来到内地，时间恒久之后，不少东谈主会在内地重新组建一个家庭。它可能会酿成好多家庭的创伤，对其时的社会影响很大，而你在影片内部却跟蜻蜓点水。对于故事配景的呈现，你是怎样考量的？

蔡杰：我一直齐认为电影它应该是要找到不同于即时影像、不同于新闻作品的抒发方式。

我要拍承载这种追到的配景，要让不雅众细察其时发生什么事情。描勒一个期间的某个事件的经由会产生好多的糊涂地带，包含复杂的心绪地带。当我回到电影创作的时候我想找到这些东西，找到这些东西的方式就有点像这个女孩（的故事）雷同。

咱们的宣发莫得显露太多，但不雅众如故会猜想说这个女孩的家庭是不是也曾的那种港商在内地组建的家庭？我铭刻有位不雅众留言说，当年那批港商在内地的家庭那些小孩齐长大了吗？这句话稀奇打动我，因为人人只真贵当年的事件，但是莫得东谈主真贵当年的事件它留住来什么？这些东谈主是包袱了好多的创伤或好多的期间信息，拔擢了他动作一个单独的个体不同于他东谈主的特质，包括他的心绪模式，他对婚配的看法，他对爱情的看法，他对所在的生存环境的认知。

就像是留传在某一个隐秘的期间、不为东谈主解析的场合的一个东谈主，他其实是有心无杂念的，是资历很漫长的时间才变成这么一个东谈主。如若说这个东谈主物承载着好多可以被诉说的信息，我不想要让你去一五一十知谈阿谁期间（的全部）。这个东谈主的感受才是电影的灵魂，当你在昏黑空间里阔绰靠拢才能感知到。

南边东谈主物周刊：你提到的香港亲戚，让我料到往时广东或者福建有好多华裔，他们可能去到香港、去到泰国、去到马来西亚等地，可能也会在那儿竖立一个家庭。与20世纪末到21世纪初港商来到内地组建家庭的情况越过接近。非论是往时如故目下，可能有交易贸易、有外侨、有挪动，就会带来相应的社会问题和家庭伦理问题。

蔡杰：其实一切的社会快意应该齐有共通点：可能一切的泉源齐是来自于阶级的变化，或者经济的原因，逐渐会变成触及家庭的冲破流动。我认为家庭的冲破流动是咱们所谓的南边的热切身分。你说的香港电影《客途秋恨》、东南亚华裔的冲破，其实齐包括在南边的倡导内部。相对来说，传统的朔方属于陆地文化，相对厚实；南边是流动的水文化，人人齐在漂浮在流动，好多关连齐处于不解确（气象）。

咱们其时去广州从化钱岗村调研荔枝的时候，问果商有莫得资历过跟香港东谈主作念荔枝生意的年代？他回忆说以前（1990年代）最贵的时候一担荔枝可以卖到一万港元。香港商东谈主会过来收，通过水运去到香港。因为经济的元素，总共这个词村齐不种田了，齐去种荔枝，总共这个词山头、总共这个词村齐种糯米糍。再过几年，这条路已而走欠亨，香港商东谈主不来收了，荔枝滞销只可贱卖。那些荔枝树一时就没东谈主收拾了。我想说的是，一个风潮或者经济元素的变动会带动好多东谈主生存方式的编削。

南边东谈主物周刊特约撰稿 陈斯鑫国产自拍